1
“呼哇——”
克鲁齐日·阿穆奇从丝绸的床铺中艰难地支起身子，一头红发凌乱地披在身后，看起来像是一团能烫伤人的火焰。
正当这位克鲁齐日家的大小姐，布利提郡的下任“总督大人”，准备再躺下去补个觉的时候。那扇两人高的大门被推开，一位女仆端着装在精致瓷盘里的面包和培根走进来。
“哦，戴奥真尼斯，早上好啊。”阿穆奇打着哈欠摆了摆手，“让我再睡一会，就一会。”
女仆小姐则是不依不饶地把瓷盘递在了房间另一头的办公桌上，用直截了当的气势把阿穆奇抓了起来。
戴奥真尼斯自小被送到了克鲁齐日家，作为侍从骑士跟随在阿穆奇身边。
说是侍从骑士，但阿穆奇懒散的性格使得戴奥真尼斯不得不去干女仆才干的活。
至于家里的女仆都去哪里了。只能说这没几个正常人。
“小姐，还有很多事物要处理。”
布斯家族在近一个月招了大霉，在布利提郡的家族成员突然大量死亡。要么就是脑袋突然被某种攻击打碎。要么是居住的整栋楼在一声爆炸后湮灭于火海中，手段及其残忍。
布斯家族可不是什么小角色，他们的商队包揽了王国东部三分之二的物资流通。甚至和选帝侯中的某一位关系密切。惹到他们准没好果子吃。
阿穆奇摆摆手，用一种无所谓地语气说：“没关系的啦，我已经安排好了。”
然后又咻地一下钻回被窝里。
“快起来吧，大小姐，再这样任性的话我可就要提前和您操练魔法了。”
戴奥真尼斯冷静地回答着，这不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。
阿穆奇在被窝里一动也不动，像是在抗议戴奥真尼斯的冷漠无情：
“就算你要和我打也不会赢的，毕竟我可是【天才】啊。”
克鲁齐日·阿穆奇从小便有着极高的魔法天赋，让人不得不怀疑她是某位高强的魔女转世。也正是因此，她成为了少数的能驾驶【机动骑士】的女性驾驶员。
机动骑士是在超古代文明的科技基础上，结合了现今的魔导科技所研制出的10m高的人形战斗机甲。是王国境内顶尖的战争机器。
驾驶它们往往需要数十年如一日的训练，但阿穆奇却以17岁的年龄牢牢把握住了钢铁巨人，不可谓不是天才。
“还有，远征队马上就要入境了。”
阿穆奇听罢惊坐起来，她好像忘记了这回事。
西方的魔族因为魔王的问题开始内乱，于是王国内的贵族们联合起来，在教会的祝福下发动了浩浩荡荡的大远征。一路上已经拔除了不少撒旦旅的信众。
因为是教会手下的部队，所以就必须好好款待。各种各样的工作都必须要处理。
想到这里，阿穆奇不免在心里狠狠地骂上几句那个沉迷于炼金术的老父亲，他现在肯定也还缩在那个旧窝棚里整日盯着怪异的器皿。
也真怪自己家族的基因不好，父亲对这些稀奇玩意总是充满兴趣，而她那个没正经的大哥投其所好，买一大堆炼金器材蛊惑父亲去沉迷。现在倒好，大哥拉努奥斯·克鲁齐日在外因土匪袭击而死，父亲也开始不理政事。于是重担便落在了她的头上。尽管她还不到二十岁。
在戴奥真尼斯的服侍下穿上一件贵族中常见的短装。然后迅速钻进办公桌堆积如山的文件当中。
她看见一张红色的加急消息被放在所有文件的顶上，阿穆奇翻开一看，脸上浮现出得意的表情。
之前安排的探子总算是提供了一些有用的消息，那个暗杀者缩进一只菱形的金属巨兽以后，便于巨兽一起消失在了远方。
“菱形，金属......”
阿穆奇突然对这个暗杀者起了莫大的兴趣，她站起来，向着准备出门去的戴奥真尼斯喊道：
“戴奥真尼斯，给我准备好机动骑士，我们要出发了！”
2
在潘泽小小的空间中弥漫着火药味，名为铃古川的少女环抱双手靠在角落里。
“你的，血债，欠得，太多了。”
她的眼神让我背后发凉，那是潜藏在她体内的狼的眼神。
“滥杀，无辜，会有，报应。”
她的眼中升腾着两团蓝色的火，像是经我手去往天国的亡魂前来复仇。
在我的部落中，萨满总是说透过眼睛能看见人的灵魂。
可我总觉得，她眼中的火与我是一体。
恐惧像棉花一样填充了我的胸腔，让我喘不过气。我盯着她，就像盯着我过去的日子。
外面的雪一刻也不停，就像要把我们活埋一样，天空也阴沉沉，外面漆黑一片。
我像是找到了借口一样，赶紧钻回驾驶位上：“得发动引擎了，时间不等人。”
“......”
铃古川什么也没说，只是一个劲地低头看着绘本。
那是一本关于勇者战胜恶龙，最终将和平带回国家的美好的绘本。
“勇者，只杀掉了，恶龙，而已。”
是啊，那个勇者真厉害啊，能在不杀掉其他人的基础上把恶龙斩首。
这是把我当做了勇者吗，真是太可笑了。
从始至终，我都只是个依着自己心情的混蛋而已啊。
“只可惜，我才不是那样的人。”
我无奈地说着。
“那样的状况，不是杀掉就是被杀——”
“不对的吧，布斯家的人们也不一定全是坏人吧！”
铃古川站了起来，大声地驳斥着。
“假如要自卫的话，根本不需要杀掉这么多的人——！”
几粒眼泪飞出了她的眼眶，似乎是因为对自己的软弱感到不好意思，她又缩了回去。
“明明可以就这样离开......”
“你觉得，就这样就够了吗？”我如此反问。
“那个旅店的老板，还有那些贵族，那个屁股里能不夹些屎？”
习惯性的说出了堑壕里流传的粗俗话，但却也是事实，至少我认为是。
贵族们总是依靠手下的那些自耕农生活——好一个“自耕农”！在王国境内，这所谓的自耕农只是换了个名字的农奴而已。一切都和希柏里尔时没什么改变。
而指望这些臭虫自我改正，那更是不可能中的不可能。
“别把他们想得太纯洁。”
我钻回驾驶室，外面什么也看不清，但还是固执地发动了潘泽。
转念一想，我这么做，真的说服得了谁吗？
人们总是寄希于光明，厌恶那无边的黑暗。
但事实是人人都潜藏于黑暗中，而那点对光明的追求，却也像往烧红的锅炉中扔一杯水，很快地便消尽。就连推翻了希柏里尔皇帝的大革命也是，光芒很快就散尽了，暴风雪卷土重来。自由之梦断于荒原。
既然如此，又为什么要去飞蛾扑火？我满意地点了点头，又在脑中把自己已经确信的事情论证了一遍。
“你要是觉得我是个不折不扣的烂人，可以在下一个城镇和我分道扬镳，钱我不少你一分。”
“欸！要，赶我，走吗。”
铃古川显得很慌乱，很显然我还没有到那种程度。
“只是稍微做一个提醒，忘记了吗，我们是同伴，不是主仆。”
我没再去看她，只是一个劲地跟着唱机哼哼早已烂熟于心的旋律。
3
“在暴风雪里出发，真的好吗？”
戴奥真尼斯和阿穆奇站在10M高的机动骑士面前，是阿穆奇的专用机【雪绒花】，在古代文明的设计上改装而来。不仅有能够远距离狙杀敌方的瞄准模式，还安装了全视野的驾驶舱。换装上比其他机动骑士出力更高的魔素引擎后，武器也从普通的魔能弩更为庞大且可怖的武器——魔炮，拥有能将棱堡的城墙一下子炸垮的恐怖力量。除此之外，它还配备了一柄对于人类来说简直算得上是铁块的巨剑。
通体银白色的【雪绒花】在风雪中似乎是一个夺取人性命的幽灵，就仅仅只是矗立在这里，便叫人胆寒。
阿穆奇换上一件带皮革防护的紧身衣，这是由古代文明遗留下来的图纸仿制而成的驾驶服。
“这是为了不被对方发现。”
能在闹出这么大动静的暗杀后全身而退，对方肯定是一个有过相当多侦查经验的人。贸然追逐可能会打草惊蛇。
“而且，驾驶员们也需要活动活动筋骨，这种时候正好。”阿穆奇如此说着，戴上了头盔。
“虽然如此，但【雪绒花】还是第一次出动，还是等天气晴朗时再”
“戴奥真尼斯，正因为是第一次出动，所以需要各种情况下的数据来改进机体。”
透过头盔，戴奥真尼斯看见了少女自信的笑脸——每次当她露出这样的表情，就代表阿穆奇一定会得胜归来。
“好，好吧。”
戴奥真尼斯突然意识到有些面红，于是挣脱阿穆奇的双手故作矜持的回答道。
在暴风雪中，三台机动骑士缓缓站立起来，【雪绒花】迈出了第一步。
“一路顺风，阿穆奇大人！”
戴奥真尼斯的嘱托被抛诸脑后，机动骑士们立即便消失在了雪地上。
4
荒原寂静得可怕，这不是什么好征兆。
虽然目前还没有什么发现，但总有种预感，即将有什么找上门来。
铃古川在那个她平常窝着的角落里睡着了，这让本就沉寂的旅途变得更加无聊。于是充斥的音乐就又变成了无聊且烦躁的猫叫，让人忍不住把这些唱片一张一张折掉。但很显然，我舍不得这么做，有猫叫总比什么都没有好。
“等等，有什么东西......”
在暴风雪中，有什么东西露了头。
不像是商队，也不像是生物——那玩意有整整三层楼高。
Tmlgbz，我想起来了，是泛用人形机甲。在希柏里尔帝国，这样的杀人机器多到数不过来，我是因为亚人的关系才被贬来开潘泽的。
也正是如此，我才把对于它们的恐惧几乎刻进了DNA里。
几乎没有一丝犹豫，我立刻猛打方向掉头，寄希望于在对方尚未发现我的时候赶紧躲起来。
我记得在来的路上看到了一处被遗弃的碉堡，那里或许可以躲一躲。
铃古川因为惯性，脑袋狠狠地砸在了金属墙壁上，疼得她直叫唤。
“我，我说！”
她把头探进驾驶室，却看见满头大汗，仿佛见了鬼似的我。
“谁叫你不带安全帽...！”
一发近失弹打到了左侧的位置，冲击波直接把那一面的炮塔震飞，露出了一个大洞。
“他妈的，什么东西威力这么大！”我冲着大洞怒吼。
铃古川的反应很迅速，立即就钻上观察炮塔，盯着后面看了好一会。
然后，她满脸惊恐地跑回来：“巨人，巨人，三个！”
5
“这一次没打中，抱歉大人。”
传话装置里传来僚机驾驶员的声音，阿穆奇稍稍有些汗颜。
这还是第一次没有一击消灭对方，也是多亏了自己选定的这个暴风雪进攻计划。
还是太嫩，阿穆奇脑海里响起了父亲所说的话，那是父亲还未沉迷于炼金的时候。
“用不着你来告诉我。”
阿穆奇打开驾驶舱，顺着软梯滑到了地面。
对方也因为自己付出了一些代价，而且留下的足迹一直延伸到远方。
阿穆奇盯着足迹延伸的方向，脸上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。
“我一定要亲手抓到你。”阿穆奇说着望向【雪绒花】，它威严的矗立于雪中，是如此的不可侵犯。
6
应该暂时追不来，我这么想着骨碌碌滚下车，提着马灯在地堡里走了一圈。
碉堡似乎曾被炮弹命中过，所以正面有个可供潘泽驶入的大洞。
在旁边些的位置，一扇容纳两人通过的防爆门嵌在墙中，直觉告诉我那里一定有好东西。
在费了骂娘的劲拧开把手之后，门后终于出现了令人感兴趣的东西。
一条通向前方的地道，更前方是分支出去的暗堡，里面有一门203mm的榴弹炮，得益于完美的隐藏措施所以并没有被发现。
我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堡里走了一圈，终于找到了一箱弹药。
盖子上面印着一只张开双翼的雄鹰，那是希柏里尔帝国的标志。
好吧，不用费劲去找钥匙，这玩意只能用撬棍了。
“铃古川，拿根撬棍。”
我蹲下来，另一只手朝向铃古川的方向。但手上始终没有接到东西。
“铃古川——”
“‘请’。”
“请拿根撬棍过来。”
【咔嚓】
被封冻的盖子就像玻璃般脆弱，撬开的同时碎成了片状。露出里面久未使用过的弹药。
“哦哦哦！找到好东西了。”
如获至宝似的捧起那个占满了整个盒子空间的玩意，我惊喜地发现了一枚穿甲弹，三枚榴弹和一枚碎甲弹。
现在要做的，就只是把潘泽隐藏好而已。
“铃古川，和我用雪和枯树把洞堵上，给主炮留个空间。”
猎人找回了他的枪械，而凶猛的狼群也将迎头撞上子弹。
7
没有，没有，没有......
找遍了附近的所有地方，却始终没有发现他们的踪迹。
到底去哪里了，阿穆奇开始咬起了手指。
突然间，一发炮弹飞向了左僚机，准确命中了驾驶舱。骑士随即倒在风雪中。
阿穆奇看得真切，火光从雪中冒了出来。
错不了，那边就是暗杀者。
“右僚机，去救助伤员，我去会会对方！”
魔炮上的铭文闪烁着金色的光芒，那是充能成功的标志。
“你逃不掉了——！”
阿穆奇切换到瞄准模式，当锁定目标的一刹那。
“【雪绒花】，让他们瞧瞧你的伟力！”
刹那间，时间就好像被静止了一样，雪落在了魔炮上。
金色的光柱如离弦之箭，照射着火光乍现的方向，融化了以射击点为半径，三米以内的积雪。漆黑的土像是灼烧的伤痕一样裸露了出来。
接下来，更恐怖的爆炸填充了视野，连锁反应引爆了那里的什么东西，烟尘遮住了一切。
阿穆奇并不认为那一击能让对方倒地，于是她又抽出【雪绒花】背后的巨剑，摆好了防御的架势。
【轰隆】——！
在瞬间，烟尘仿佛被切割开一般，阿穆奇的视野里充满了爆炸时乍开的火光，那一刹那，她甚至感觉圣父即将把她带往天国。
很快，阿穆奇便两眼一黑，在被切断能源，扭曲变形的驾驶舱里昏死过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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